笔趣听书
会员书架
首页 > 历史军事 > 大明文魁 > 一千三百七十七章 托付

一千三百七十七章 托付(1/ 2)

上一章 目录 加书签

乾清宫外。

“这几日陛下小感风寒,你先与咱家说吧?”

张诚一条磨着指甲,一面慢慢悠悠地对李俊言道。

李俊身子瑟瑟发抖,将一本奏章双手捧上递给张诚。

张诚道:“瞧你这副没出息的样子?”

张诚接过奏疏扫了几行,神色巨变。

“不许下文书房!也不许备档!”张诚言语中有几分仓皇道。

李俊惊喜道:“老祖宗的意思,是要……焚掉此疏。”

“焚掉?当今东阁大学士的奏疏,岂是你想焚就焚的,”张诚定了定神道,“立即让陈矩来此商量。”

“但若是陛下问起来?”

张诚斥道:“在陛下醒前,此事必须有了结,你还不去请陈矩!”

不久后陈矩抵达,张诚将奏疏递给他,然后道:“你看看,你看看,林延潮这是犯上作乱啊!”

陈矩默不作声看了一遍后道:“那么宗主爷的意思?”

“你出面劝说,让林延潮撕掉此此疏,咱家可以此疏从没看到过,一旦陛下醒来,就木已成舟,事成定局了。到时候你我都要遭罪!”

陈矩又读了一遍疏道:“宗主爷,退不得!”

“为何?”

陈矩悠悠言道:“林侯官这显然是效仿姚崇,姚崇以十事要说天子,而后辅政,顾不伟哉,这是当年欧阳修说的话。”

“你!”张诚重重拂袖。

陈矩将疏还给张诚道:“此事我实在办不到,还请宗主爷不要为难我了。”

张诚冷笑道:“陈公公,在御前你多次替林延潮说话,若皇上见此疏盛怒之下必以为你与林延潮勾结犯上,呵,当然你要是作冯保,此话就当我没说过。”

陈矩闻冯保的名字,不由色变,随即苦笑道:“宗主爷,你这是要杀了我,若是我真有办法,定让林侯官退出此疏了,可是实在是无能为力。”

张诚面色铁青,心底却是欢喜极了:“到时候不要怪我见死不救。”

陈矩这时候道:“宗主爷,今日我有句本不该说的话,再我大明朝,圣上,那帮大臣们,还有咱们司礼监鼎足而三。若是那帮大臣们由着皇上折腾,那皇上还要咱们干什么?”

这会轮到张诚神色巨变。

陈矩低声道:“宗主爷不要忘了,当年你是凭着抄张太岳的家方有今日荣华富贵的,若今日林侯官受重谴,以后那帮文臣们会饶得过你?张鲸之下场如何,你也看到了。”

张诚正要反驳,陈矩道:“没错,咱们进了宫就是皇上的人,这条命早不是自己的。但这几年梅家给咱们明的暗的孝敬实在不少,这可多亏了当初林侯官搭桥牵线啊,咱们可不能忘恩负义啊。”

张诚一犹豫,正在这时候一名内侍推门而出道:“宗主爷,陛下醒了。”

张诚点了点头,正欲入内时忽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看了陈矩一眼然后道:“咱家没看错,你比田义出息多了。”

说完张诚换了一副恭敬的样子,低下头弓着腰小步走入殿内。

到了殿内,张诚但见天子半卧在榻上,头上扎黄稠丝巾,目光看着殿顶有些深邃。

“张诚啊!朕方才作了个梦,梦见先帝了。”

张诚一愣,不知如何接话。

但见天子道:“先帝在位时多遭言官折辱,那个詹仰庇甚至一连三疏,先后以采买珠宝,不亲皇后,纵容宦官三事指责先帝。当时先帝十分恼怒,朕记得回宫后对着太后流涕。”

“先帝乃宽仁之君,为天下所共知,不与小臣计较罢了。”

“哦?张伴伴以往你到不会这么说。”天子随意一语,让张诚心底一凛。

“朕卧榻休息休息这几日来,朝政如何?是了,林延潮进京了吗?辅臣入阁都要辞让一番,他的辞疏朕看看写什么,怎么?”

张诚跪伏在地道:“陛下,老奴不敢进。”

左右搀扶天子坐直身子道:“怎么林延潮此一疏比詹仰庇三疏还厉害吗?或许你是以为朕不如先帝远矣。”

“老奴不敢,”张诚哆哆嗦嗦将疏奉上,“老奴担心陛下龙体。”

随侍递给天子。

“念!”

殿中一片寂静,一旁火者给天子念文章。

张诚牙齿微微发颤。

文章数独停顿,最后念毕时,火者扑在地上发抖。

而天子则从内侍取过奏章放在掌心。

“好文章!如此文采真是苏韩复生,不过如此啊!”天子将奏章打开又复折叠合上,“张诚,朕本有些头晕眼花,但经此奏章一激,出了一身汗,反而好了许多,你说奇怪不奇怪。”

张诚连连叩头。

天子扯掉了头上的黄巾,手指着一旁念奏章的小太监道:“连一个小太监都知道此疏犯了朕忌,你们司礼监会不知道?此疏是何人在背后主事?是李俊吗?不,他没有这个胆子,会不会陈矩,或者就是张诚你了?”

“回禀陛下,老奴怎么敢有这个胆子?”张诚跪伏在地带着哭音言道。

“那必是有人商议,是不是皇长子授意的?来这图穷匕见,学荆轲刺朕?”

听了天子一言,饶是张诚心底早有准备,心底也是七上八下。

“当年林延潮替张太岳上疏求情,他分明就是张党余孽!”

张诚闻言道:“回禀陛下,据奴才所知,林延潮与张居正并无瓜葛,当初还是他至张居正府上请之告老还乡,还政给陛下的!”

天子闻言一愕。

左右扶起天子从塌上起身,并披上罩衣。

天子负手于殿中踱步:“依你的意思,此事无人指示,是林延潮一人的主意?”

“陛下圣明,老奴代陛下掌握东厂,锦衣卫,眼线遍布京师,据老奴所知,这林延潮自己就是主谋!”

天子道:“十余年来,宫里宫外也唯有林延潮一人敢在朕的面前提张居正的名字!”

张诚道:“陛下,其实张居正死了十余年,早就没有余党了。且陛下当年已是下旨宽宥了,不仅饶了他的几个儿子性命,还让他们重新做官,甚至还赐给了张母一百倾田地以作养老之用,此事早有定论。”

“林侯官旧事重提,欲折损皇上圣明,此实是大逆不道!眼中无父无君!”

天子看了张诚一眼道:“张诚,你又如何替林延潮说起好话来了?”

“老奴不敢!”张诚跪伏在地。

天子冷笑道:“当初他劝张江陵归政,朕还道是他的忠心;后上疏平反,朕还道他是为了张江陵,今日……今日朕想来他或许是为了自己。张诚,你说林延潮当时上疏,即打算有朝一日入阁与朕分庭抗礼?”

张诚也觉得不可能。

“张诚,你退在一旁,宣中书官李俊!”

张诚轻轻拭汗退至一旁。

而李俊入内后,战战兢兢地在天子面前道:“内臣叩见陛下!”

“你慌什么?朕问你,你传旨给予林延潮,他到底说了什么,一五一十地都告诉朕。”

李俊当即将林延潮的话转述给天子,足足讲了一盏茶的功夫。

张诚看见天子一直很认真地在听,没有出言打断李俊。

“出则为帝者师,处则为天下万世师?真好大的口气,他还说了什么?”

“当地知县还说了一句,他在内臣未至的迎诏之前,言了一句江河之中的日月与沧海之中的日月有何不同?似早有打算。”

天子嗤笑道:“要在江河,还是沧海?他林延潮自己能做得了主吗?”

张诚从乾清殿走出来时,长长舒了一口气。

但见陈矩恭恭敬敬地立在阶下。

张诚心道,陈矩此局将自己套进去,却没有把自己算死。

待到陈矩抬头看来时,张诚微微一笑,与陈矩似没有半点隔阂,大有‘渡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的意思。

“宗主爷,受惊了。”

张诚笑道:“咱家这么多年,在宫里经历的风风雨雨了,这场面难不倒咱家。”

“不知此局如何了结呢?”

张诚道:“陈公公,你那么深谋远虑,不如试言一二。”

陈矩笑道:“宗主爷,这是考校咱呢,那我斗胆试言一二,在旁人眼底林侯官疏入之后,最后此局不过两等。一是皇上受了此疏,恢张居正的名位,然后林侯官入阁。”

“二是皇上不接受,然后林侯官辞命回乡。但这二者都遂林侯官之意。那么宗主爷的意思,是陛下偏不如他所愿,对吗?”

张诚鼓掌起来道:“陈公公,你锋芒毕露的时候,还真是个人物。不错,皇上就是这个意思。方才皇上已下了一道口谕,让中书官李俊继续催林延潮立即进京入阁办事,但在圣谕上于张居正之事的绝口不提,你明白了吗?”

陈矩一怔道:“陛下的意思,就是让林侯官既回不了乡,也不会恢复张居正名位。给他只有一条路走,那就是入阁办事!”

张诚点点头道:“是了,你明白了吧,你跟谁斗,都别和皇上斗。既是进了宫,作了官,也就是入了局,这辈子都身不由己了!”

说完张诚哈哈大笑,陈矩脸上流露出苦楚之色,这看似笑林延潮,何尝不是笑他们自己呢?

而当中书官李俊给林延潮传天子口谕时,林延潮也算明白了天子此局。

此局就类似于当年的入阁之李廷机。

另一个时空历史上李廷机入阁时已是万历三十五年,当时东林党在朝堂上势力极大,李廷机被视为如王锡爵,沈一贯,朱赓之流的‘帝党’大员。

当时东林党提出一个著名的政治笑话,以过去未来见在三身比喻王锡爵,沈一贯,朱赓。沈一贯是在位,王锡爵为过去,朱赓为未来。

而李廷机则被视为王锡爵,沈一贯的接班人,于是遭来了东林党奏章攻势。

其实当时李廷机是两头不靠,而且为官清廉,办事也很有手段,但朝堂上非齐浙楚,即东林,如此大臣依然逃不开党争。

在众言官弹劾下的李廷机,知道即使有皇帝支持在内阁也办不好事,于是决定辞官。

哪知道天子不肯,你李廷机以为一走了之就行了?

李廷机上疏请辞达一百二十三疏,但天子就是不回复,而且东林党仍在狂骂不止。最后李廷机在京师进退不得,不得不搬到庙里去住,被人戏称庙祝阁老。

林延潮也是此局,天子不允许你辞,你又不愿意去任怎么办?

李廷机当时在庙里住五年后看皇帝还是装死不答应,最后也不打招呼自己跑回了晋江老家,当时就有言官说要把他抓回来杀头,幸好天子最后放了它一马。

但林延潮若是敢回福建老乡,情况就不同了,天子正好有了口实,趁机重办!

但林延潮入阁,就是话放出去了事没办成,也要颜面扫地。因此进退不得,李廷机是庙祝阁老,林延潮看来也要比他先一步达成‘驿丞阁老’的成就了。

当林延潮告之家人可能暂无法回乡后,除了林器年纪尚小,懵懵懂懂不知情况外。林浅浅与林用都很是失望,在这个京师不是京师,家乡不是家乡的地方呆着是什么意思。

林用对林延潮道:“爹爹,我读论语里,君子之道,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惟圣人与颜回有是夫。但眼下天子对爹爹是用也不用,舍也不舍,那我们又如何行与藏呢?”

用舍行藏说得是读书人对于仕途一等态度,用我时则行,不用我时则藏。

林延潮见林用明白这个道理,欣然笑着道:“你能知道君子之道,用舍行藏的道理已是很难得了。但人生之境遇,岂能用舍二字来形容。”

林用点点头道:“爹爹的意思是,有人居庙堂之上却尸位素餐,如同在藏。有人居江湖之远却不在其位谋其政。”

林延潮微微笑了笑道:“是啊,这些人都是不懂得用舍行藏的道理,算不上读书人。”

因此天子不理会林延潮的请辞奏疏,林延潮也在这运河旁的驿站住下。

因林延潮的奏疏被张诚等扣下,士林读书人不知林延潮为张居正之故,一时朝野上下不知林延潮为何不愿任宰辅,一时之间天下间流传着退缩畏难种种说法。

运河边有二三小镇。

虽没有江南小桥流水人家的景致,但因依托了运河这样商路往来的要道,倒也有几分繁华。

驿站内衣食供给不缺,当地官员对林延潮自是不敢怠慢的。

提示:本小说不支持浏览器转码阅读,请退出阅读模式或转码阅读既可正常观看!

上一章 目录 加书签
新书推荐:从士兵突击开始的佛系尖兵勇者的使命不是推翻魔王吗?留里克的崛起三国:摊牌了,我是曹操我的影子是十尾人柱力凤鸣斗罗绝世唐门之牧星银龙精灵世界的底层训练家开局就被赶出皇宫呢喃诗章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