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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折 坠霜之剑,斗室情真(1/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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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全场为之错愕。

劫兆目瞪口呆,愣了好天,才讷讷地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我?」文琼妤忍俊不住,以手背掩口,剥葱似的纤细玉指虚握着雪嫩嫩的掌心,兰指如勾,白得犹如温润晶莹的羊脂玉,额间的金链细细轻摇,雅静中更添风致。她定了定神,柳眉微微一扬,仍是那般温柔里藏着狡黠的神气:「莫非公子不愿意?」说着轻轻一叹,难掩失望。

劫兆明知她是故意相激,然而一听美人叹息,登时心揪,几乎要跳出来大拍胸脯了,转念又觉谬甚,忍不住笑起来:「文姑娘,不是我不愿意。中京的武林同道都知晓,我……这个……身子骨不是太好,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姑娘要让我上场,还不如直接认输算啦。有负错爱,尚祈见谅。」众人沈静片刻,爆起满堂轰笑。

劫兆自嘲惯了,照日山庄的面子上却挂不住,盘膝调息的劫军、劫真尚且不知人事,劫震的面色倒颇阴沈,连劫英也罕见地敛起笑容,将目光投向别处。劫兆想起她在前院里的那句「你真没用」,心忽然刺咧咧地痛起来,就好像比斗结束许久、回首涛平之际,才发现自己裂创已深,血不知不觉淌了一地。他一拍大腿,也跟着放声仰头,笑得满座变色,渐渐止停,纷纷目以轻鄙;偌大的厅里,只余劫兆断断续续的豪笑,旁若无人。

文琼妤含笑不语,等他笑得累了,才柔声道:「人说:『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长百岁。』我见公子龙凤之姿、终不下人,堪可托付,才想请公子帮这个忙;至於输赢胜败,倒没怎麽放在心上。世上有许多事,赢不一定是好,输不一定便糟,适才道圣前辈也败下一阵,谁敢说他败得不潇洒磊落、不令人心折?」劫兆闻言一凛:「她竟拿我与道圣道天生相比!」沉吟低回:「这个忙……我能不能帮?」忽听岳盈盈低声道:「没有能不能,只有该不该、要不要。」劫兆愕然抬头,见她凝眸直视,毫无取笑之意,不觉苦笑:「连劫军与我三哥都给打趴了,我去只有丢人现眼而已。」「没打过,谁能知道输赢?」岳盈盈微微侧首,认真的说:「况且我师傅常说:『谱不如师,师不如战。』实战经验最是宝贵,跟人好好打过十场架,胜过闷着头苦练三年五载。男儿大丈夫,可不能未战先怯啦。」劫兆听得胸口一热:「笨丫头与文姑娘……都拿我当个正常人看!」他苦於六阴绝脉的异质,平日里自暴自弃惯了,诸事懒管,此际忽有种「不惜一身酬知己」的冲动,料想常在风总不能将自己杀死,把心一横,起身束紧腰带,大步入场。满厅的私语骚动顿时一窒,投来无数诧异目光。

劫兆隐隐有扳回一城的痛快,抬头见劫英也是满面讶然,美丽的大眼睛里既是担心、复觉离奇,又似有几分赞许般的惊喜,芳心可可,充满迷离复杂的情思,不觉精神略振,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冲着丹墀上的劫震一拱手:「父亲大人,文姑娘的提议固然荒唐,所幸孩儿平日荒唐成性,也算旗鼓相当,请父亲允许孩儿出战。」劫震面无表情,捋须凝神,心中却有无数念头飞转。

他很了解宇文潇潇。玄皇是一名强者,在强者眼中,普世也只有强者值得尊敬;不足以赢得其敬意的,便只有挫断足胫、俯首臣服一途——文琼妤是个聪明的姑娘,长伴虎侧,恐怕比劫震更要明白。宇文潇潇性情孤僻,却不是坐怀不乱、吃斋念佛的和尚道士,以她的美貌,若无令玄皇衷心佩服的大才,岂肯错失於床第?文琼妤想在萧然海保住清白与地位,「带回阴牝珠与否」极可能是决定玄皇把这名美丽佳人奉请上座、抑或收入寝居的关键,绝没有撒手认输的本钱。

(既然如此,她为何点名兆儿代战?)

让劫兆当众出丑,折辱照日山庄或他「神霄雷隐」劫震的威名,或许能让宇文潇潇觉得痛快;然而有常在风的锋头在前,这点小动作便显得微不足道起来,恐难讨好玄皇,反有激怒他的危险……文琼妤啊文琼妤!你,究竟打的是什麽主意?

劫震舒了舒纠紧的眉心,以手支额,试图掩去思绪纷乱,不教泄漏半点。

邻座姚无义却闲不住了,搓手扬眉,饶富兴致:「老劫,让你儿子试一试吧!宇文世家净派些女子前来,我瞧也不济事。」商九轻俏脸陡寒,正要发作,却被文琼妤以眼神示下。

劫震没奈何,只得拱手道:「都依公公的意思罢。」姚无义乐不可支,俯身冲着劫兆说:「劫家老四!你若能打倒这厮,咱家另外有赏。」劫兆心中厌恶,面上却笑得乖巧:「得蒙公公青眼,劫兆敢不戮力!」暗骂:「最好你也一起下来,老子夺了姓常的那根棍,戮力插你个屁眼发青!」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缓缓拔出佩剑,眼见常在风棍尖触地,直如渊停岳峙,周身竟无机可乘,这才隐隐生出怯意;心念电转间,忽生一计。

「常兄,请!」

「劫兄弟请。」

常在风踏前一步,横棍搠出,劫兆的长剑应声脱手,「铿!」被击落在地。

这下不止全场傻眼,连常在风自己都楞了一愣。劫兆面色尴尬,直抓脑袋,腆颜道:「常兄,这……算是我输了罢?」常在风一下没反应过来,半晌才摇摇头:「也不能算。一招未了,原做不得数的。」说着掖棍拾剑,双手捧还。

劫兆却不接过,随手指着对墙一柄以麝香木雕成的精致仪剑:「这剑入手太沉,我用着不怎麽方便,常兄如不介意,兄弟想换柄法器来使,或可多斗片刻。」劫家长房历代均受教於天城山黄庭本观,饮水思源,大堂上多饰有法剑、金丝麈尾、混沌太极图等道仪,劫兆所指正是其一。

常在风捧着他的佩剑,只觉锋锷精锐、入手甚轻,堪称是剑器中的上品,无论如何都说不上一个「沉」字。劫兆被他一击打落兵刃,内功决计不能说高明了,改实剑以木剑,无异是自取败亡。常在风满腹狐疑,忽然想起方才棍剑相触的瞬间,劫兆那断续衰微的劲力,不禁一凛:「劫兄弟!你……可是身上有疾?」劫兆故意摇头,笑容里满是无奈。

常在风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想无误,将兵器都放落一旁,正色道:「劫兄弟如不嫌弃,可否让我号一号脉?」劫兆只差没笑破肚皮,兀自苦忍,装出满脸可怜相:「我是治不好啦!怎麽,常兄很懂医术麽?」常在风笑道:「家师博涉世间百艺,文韬武略不说,举凡书画琴棋、医卜星象、术数机关等,无不精通。众师兄弟中我资质最差,也只粗略学了些医理,劫兄弟如不嫌弃,请让我试诊些个。」劫兆暗笑:「琴棋书画,我还吹含舔抽咧!盛华颜这麽厉害,叫他去天香楼当红牌好啦。」假惺惺地伸出手,一副被逼失身、含悲忍辱的死德行。

常在风右手姆、食二指虚扣,末三指轻轻一弹,搭上劫兆的腕脉,细辨半晌,不禁蹙眉:「劫兄弟,请恕我直言,你这……莫非是六阴绝脉的体质?」劫兆点头,忽尔一笑:「便是绝脉,我家也还有其他技艺见人,常兄未必便赢了。」常在风微微一怔,也笑起来:「有志气!那常某也不能藏私啦,必当全力施为才是。」摘下墙上那柄木剑交给劫兆,转身对劫震长揖到地:「庄主,晚辈不才,想向您借一幅画。」众人顺着手势望去,见木剑旁有幅混沌太极图,足有一人多高,轴幅宽阔,比两臂平伸还长。

劫震捋须挥袖,微笑道:「贤侄毋须客气。这画,我便送了给你罢!」命从人取下相赠。常在风拱手称谢,指间用劲,将挂图两端的木轴抽出来,「唰!」抓着图用力一抖,猛将图画卷起,卷成了一杆杯口粗细、六尺长短的纸棍。

「劫兄弟,我们这场只比招式,不比内劲。你若能逼我用上劲力,自然也算是我输。」常在风纸棍一横、掖於肘后,仍旧是棍尖指地的架势:「我今日势在必得,劫兄弟得罪啦。请!」这幅《混沌太极图》乃是当年劫震自天城山艺成归来,因感念黄庭老祖授业之恩而绘制的,迄今已近三十年,上好的密茧澄心纸渐转黄脆,常在风又卷得疏松,一棍击出如何使之不软不碎,确实是极端耗费内力;倚之对敌,那是没半点余力可以加诸在敌人身上了。

劫兆心里也不禁佩服起来:「这个常在风,当真是说得出做得到!」手捏剑诀、微微闭眼,彷佛又回到了梦里的小河洲上,心无旁骛,一剑轻飘飘地刺了出去。

常在风见他这一剑来势轻巧,偏又有种晃荡沉摇的余韵,宛若风中飘羽,不觉脱口:「来得好!」半截纸棍戟出,后发制人的六本棍诀所至,棍尖贴着麝木剑的圆锋棱脊交错穿入,迳点劫兆的肩窝!

此着曾於一照面之间分挫劫军、劫真两兄弟,旁观的岳盈盈轻呼一声,白皙的小手已按上刀柄。谁知劫兆眼犹半闭,脚下一停,居然歪着身子斜向后倒,棍式老於身前,硬生生差了锁骨下的「筋池穴」一寸有余。

常在风首度击空,「咦」的一声,倏然变招,纸棍改戳为扫;岂料劫兆身子还未仰尽,忽又弹了回来,低头让过纸棍的横扫之势,竟闪出了战圈。这回众人终於看出蹊跷,还来不及惊呼,常在风以力尽歪斜的姿态,突然拧腰反撩,纸棍顺着原来的轨迹「呼!」逆扫回来,速度竟快上一倍!

眼看避无可避,蓦地劫兆向前一扑,木剑斜掠常在风颊畔;纸棍再次从劫兆背上挥扫而过,三度落空。

常在风惊异不定,不敢冒进,「唰!」一声收势跃开,才发现劫兆的身体似动未动、将行不行,双脚竟都没离开过三尺方圆之地,彷佛醉酒之人,又像鸟禽探步。便是这种忽前忽后、酒醉旁徨般的奇妙节奏,让毫无花巧的六本棍法三度无功,反逼得常在风初次退守,重整攻势。

大厅里一片静默。谁都知道劫兆不是运气好,但谁也不知他用了什麽武功。

劫兆一抹额汗,才发现双脚有些发颤,却难掩惊喜兴奋。

(梦里的事……全是真的!全是真的!)

「这是什麽步法?」常在风望着他,眼里有着方才所没有的敬意,也使得脱口而出、不假修饰的话语,居然没有一丝无礼挑衅的意味。劫兆又不禁多佩服几分:常在风看出他并未使动一招完整的剑法,适才皆是以身法奏功。

「这路剑法名为『烛夜之剑』,『烛夜』就是鸡的意思。身形步法没特别安什麽名,硬要说的话,那就叫『鸡行步』好了。」常在风点点头,想了一想,忽道:「劫兄弟,留神了!」搠棍弹出,一反常态,居然先发制人!劫兆想也不想,揉身迎上前去,「烛夜之剑」施展开来,整个人随着吞吐闪烁的棍尖跳脚低头,活像一头拍翅昂叫的瘟鸡,动作难看至极,偏能闪过常在风凌厉的攻势。

得月禅师看得片刻,口宣佛号,低声道:「可惜!可惜!」「大师可是看出了什麽端倪?」寰宇镖局总镖头方东起兴致盎然,凑近低问。

得月禅师摇摇头:「常少侠这路六本棍当真练到了家,若有实劲,只怕劫四公子已输了。总镖头请看。」指着激战中的两人:「劫四公子闪避灵动,但袍角发丝俱为棍势所引,这是『黏』字诀所致。常少侠若附劲力,四公子纵能闪过棍招,其间不过毫厘之差,必为棍劲所伤。倘若堂堂而战,常少侠早已取胜。」这话说得明白,众人却都听出了弦外之音。

(若比劲力,常在风必胜无疑;眼下单比招数,岂非是劫兆更胜一筹?)思量间,忽听常在风闷哼一声,二度倒纵开来,左手虚掩丹田;劫兆站立不动,剑尖斜指,满头大汗,从态势来判断,居然是劫兆刺了常在风一剑。众人再也按耐不住,厅里顿时掀起一片骚动,连戍守在外的金吾卫士都围到了门边,彼此之间交头接耳,面上都有不可思议之色。

姚无义越看越觉糊涂,居然「噗哧」一声笑出来:「这……这到底是怎麽啦?人说『招式机巧、宇内无双』的解剑天都内功强,号称『内力刚猛、天下第一』的照日山庄招数高,现在倒着玩儿了麽?」劫兆好不容易回过气,抚胸喘息:「常……常兄得罪啦!兄弟……兄弟不是有意的。」他倒不是存心作伪,只是没想到这剑居然能长驱直入,不偏不倚,正中常在风的丹田气海。想是常在风为守誓言,不敢运起内功反震回去,饶是修为深湛,仍被戳得面色发白,疼痛可想一斑。

常在风没敢接话,暗提一口真气运行周身,缓缓调息,摇了摇头。「不妨。劫兄弟这一剑如棉里藏针,猝发於守势之间,自反而缩、无声无息,当真……当真是绝。这……也是『烛夜之剑』麽?」「这是『舒凫之剑』。」劫兆正色道:「舒凫,就是鸭子的意思。」「果然如鸭子划水一般,伏波之下,另有精着!」常在风点点头,忽道:「若劫兄弟手持利剑,我非但一败涂地,连性命也已不保,按说该认输才是。但我自入武道以来,一直以为世间招数之精,不出敝派山门之外!今日方觉愚谬甚矣,恳请劫兄弟赐教,为我一开眼界。」劫兆本想见好就收,转念想起盈盈的言语:「……我师傅常说:『谱不如师,师不如战。』实战经验最是宝贵,跟人好好打过十场架,胜过闷着头苦练三年五载。」眼角瞥见她正全神贯注地望向自己,美丽的眼眸里既是惊喜、又是关切,顿时胸口一热:「说不定……我也有出人头地的一天!」他在梦中练剑,若无神秘老人指点,有许多关窍不易明白,又无临敌经验可供验证推敲,的确练得吃力,把心一横,抱拳朗声:「常兄,我还有几路剑法未曾使过,想请常兄指点。」常在风喜形於色,抱拳道:「劫兄弟客气了。请赐教!」劫兆吸了口气,手腕圈转、脚步交错,慢慢绕开圈子,半闭的眼睛似乎在回忆思索着什麽,手中之剑突然便刺了出去;常在风忙打醒十二分精神,纸棍挥开,主动接敌。他从「烛夜」、「舒凫」两路剑法中,隐约察觉这套剑法长於变化,一旦攻击受制,便只余招架之力,唯有抢得先机才足以一搏。

棍剑相交,劫兆却被纸棍轻飘飘地挥了出去,足尖往旁边的几沿一点,倏地又揉身扑上!常在风没料到他进退如此之快,竟到了足不沾地的境界,挥出的纸棍还来不及收回,中门大开,连忙松开棍尾、反手一击,棍身陡然竖直,堪堪接住剑尖。

众人还来不及喝采,劫兆却彷佛触电一般,凌空倒飞出去,脚尖轻轻往大梁上一踮,居高临下,和身扑卷而来!

这一剑的反应时间更短,几乎是一沾即退、稍退即来,常在风未及提棍,双掌拦着棍身一转,「呼!」一声旋开木剑,忽觉抗力愈强,棍上似乎又比先前沈重几分。劫兆被棍劲转飞出去,一踩椅背旋又扑至,襟袂飘飘,宛若飞鸟,背上彷佛吊了条看不见的丝线,眨眼间连攻了三十余剑,居然不曾落地,常在风始终没机会重拾纸棍,棍子在他双掌间回旋抡扫,越来越沈重难当。

看在旁人眼中,纸棍於常在风胸怀臂间不住转动,宛若活物,他几乎只凭着一双肉掌应敌;劫兆在梁柱几椅之间盘旋飞舞,袍袖猎猎,简直就像一头披金饰锦的巨型白鹭!

(他……怎能有这种轻功、这种内力?!)

举座目瞪口呆,纷纷离席眺望,连丹墀之上的劫震都看得入神,忘情起身。

要在瞬息间连攻三十余剑、双脚绝不踏地,别说是劫军、劫真、道初阳夫妇,就是连苗撼天、方东起等好手也决计办不到,除非是六绝等级的高人,才可能具备这样的修为造诣。以荒淫无能闻名中京的劫四,怎能在转眼间脱胎换骨?

劫兆呼啸盘旋,又攻了十余剑,众人忽然生出一种错觉,彷佛他滞空的时间越来越长,速度却越来越慢;仔细一瞧,才发现常在风膝盖微弯,坐马越沉,彷佛双掌承重千钧,渐难生受。

只有常在风自己心里明白:劫兆哪有提气凌空、盘旋不落的能力?把劫兆抛出去又接回来的每一丝力气,都是由他所发!

等常在风领悟这个道理时,双手已承受劫兆四十余次往返的力道,劫兆的剑劲虽弱,却盘而不散,再加上百余斤的体重,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力量漩涡,牢牢将常在风的全身之力吸附在漩涡中央,纸棍被鼓荡而出的澎湃气劲黏在双臂间,不停的飕飕疾转,却缓不出手来持握。

(这般神奇的黏劲,竟完全不倚内力,纯是由招式所发!)常在风由衷赞叹着,承受的力道却已逼近临界,全身骨骼喀喀作响,蓦地暴喝一声,双掌推出,六尺长的纸棍终於抵受不住,骤然扭曲收缩,爆碎开来!劫兆气息一窒,被轰得跌入漫天纸花之中,背脊重重撞上大梁;总算灵台还有半点清明,疼痛里左臂往后一捞,身子贴着红柱顺转而下,脚尖连点,又和身跃入场中。

木剑斜指,锦袍玉带的少年立在飘落的碎纸片里,苍白的面孔怡然含笑,旁若无人,汗水淋漓的模样丝毫不显狼狈,只觉得英飒逼人。

常在风失了兵器,两手空空,头巾衣襟俱都震碎,披发袒胸,肩上、头顶冒出丝丝白雾;纸花遇雾翩起,点片不沾,宛若滚水沸汤。他张嘴歙动几下,吐出零碎几个字:「劫……劫兄弟……」想趋前握一握劫兆的手,才迈出两步,忽然一跤坐倒。

劫兆抢上欲扶,身子甫动膝弯一软,踉跄扑前,居然就这麽摔在常在风身上。两个人撞得眼冒金星,好不容易挣扎坐起,四臂交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蓦地相视大笑起来。

「这……这路是什麽剑法?借力使力、跌羽不沉,好生厉害!是白鹭剑麽?」「对……对!叫『坠霜之剑』。」劫兆上气不接下气,抱着肚子瘫倒在地。

「好!」常在风一抹眼角,不觉褪下满身的迂谨之气,用力拍着他的肩膀:

「好一个『坠霜之剑』!」

惊心动魄的对战结束了。大厅里仍是一片寂然,只回荡着两名少年的豪笑。

劫震命仆役收拾现场,将劫兆扶入座中,奉药披衣,好生调息。姚无义虽不懂武功,却也瞧得津津有味,对着劫震嘿嘿一笑:「老劫!你教的好儿子,怎都不让人知晓?来来来,劫家老四!咱家重重有赏!」劫震连称不敢,微一思索,抚着酸枝精雕的枣红扶手,慢条斯理地对常在风说:「这一场若真要计较,贤侄第一招便已取胜,是贤侄量大,许小儿多斗些个,才有如今的局面。贤侄若不能将此珠带回天都,不知该如何向盛夫子交代?可要老夫修书一封,与盛夫子说分明?」阶下劫兆兀自头晕眼花,闻言不禁一凛:「爹的意思……这珠是不打算给九幽寒庭了?若教盛华颜或宇文潇潇知晓,两家岂非要大杀一场?」隐隐觉得这个念头太过荒谬,偏又悬心不下,只怕真连累了姓常的,还与文姑娘反面;气血一虚,差点昏厥过去。

却听常在风哈哈一笑,拱手道:「多谢庄主美意。先前之胜与此番之败,弟子都已尽了全力,无怨无悔。家师通情达理,便有见责,亦当於情理之内、为所应为,弟子受之有益,岂能回避?」说着说着,又回复成了那个守礼拘谨的天都使者,整一整破碎的衣襟,长揖到地,拾棍转身入座。所经之处,那些中京武人纷纷起身,颔首抱拳为礼,常在风仍是谦虚避让,一一相请同坐。

商九轻瞧得蹙眉,冰蓝蓝的俏脸上满是不豫,却也忍不住低声道:「姑娘!此子若此,尚且居末,符广风、杜翎风等名动天下,各领一方,又是什麽样的人物?」文琼妤轻笑:「盛名之下,未必有实。武功、智计均后学可得,唯独胸襟难以传授。诚如道圣前辈所说:『千载余情』盛华颜的行事眼光,的确有鬼神莫测之机,与常人不同。」袅袅起身,款摆娉婷,凌波般的走到劫兆座旁,按着他的手柔声抚慰:「劫公子,真是多谢你啦。」劫兆只觉得抚触温凉,说不出的香柔软腻,竟比杏仁豆腐还细,犹胜珍珠蜜粉之滑。明明是撩人已极,然而一闻到她怀里散发出来的幽幽芳草气息,不知怎的突然有种说不出的亲切之感,一时绮念全消,勉力抬起眼皮微笑:「我自己都不知道怎麽打赢的,姑娘就别谢啦。我废了十几年,都废得名满京城了,姑……姑娘到底是瞧上我哪一点,还……还要请教。」文琼妤抿嘴嫣然,小小的泪型额坠轻晃着,衬与她小巧细白的额头,倍显精神。

「我在黄庭观里早说过啦!公子云梦罩顶,祥瑞已极,这几日内无论想什麽、做什麽,都是无往不利。我,不过是顺势向公子借点运气罢了。」劫兆身无内力,一场大战下来,早已手足酸软,不过脑袋可不糊涂。见她无意当众说明,也不追问,只是懒惫一笑:「这个人情卖与姑娘,姑娘可不能平白坑我。旁的不要,只想认姑娘做乾姊姊。」众人好不容易对他那来历成谜的神妙剑法有点敬意,听着纷纷摇头,投来的目光里又回复原先那种鄙夷不屑,还有乾脆别过头去的。文琼妤也不生气,忽将他的手交到身畔岳盈盈手里,冲她眨眨眼睛,宛若一个淘气可亲的邻家大姊姊:「岳姑娘,我便把他交给你啦。」岳盈盈原本绷着俏脸,冷冷斜睨,这时也不禁羞红粉颊,低声嗔道:「交……交给我做甚?这条癞皮狗,我……我才不来理他呢!」文琼妤噗哧一笑,抚着她粉致致的纤巧柔荑,柔声道:「世上,恐怕也只有你管得住他啦!这孩子从小没娘,寂寞得很,却都肯听你的话。」她的声音有种流水随心般的轻柔,浑不着意的,说得再也自然不过。

岳盈盈对她的印象原本就好,忽觉似乎认识她很久了,彷佛两人还是她看着长大的,胸口涌起一股既温暖、又羞涩的感觉,话到嘴边都没了意思,微点了点头,轻声说:「我会照看他。」文琼妤颔首轻颦,转身走到阶前,一袭环领貂裘裹着修长窈窕的身子,披落的长发犹如飞瀑垂缎,滑顺处几可监人。

「姚公公、劫庄主,」她匀了匀嗓子,声音不大,却如碎玉击珠一般,清冽得足以动人心魄:「四家三阵已毕,圆满无缺,实为大幸!至於胜负归属,还请大人们示下。」劫震沈默半晌,转头拱手:「请公公裁示。」

姚无义嘿嘿两声,眯着两只白猪似的小眼,冷笑:「有什麽好裁示的?你家四公子这麽本事,在场几百只眼睛都瞧见啦,难不成还能抵赖?今日比剑夺珠,由九幽寒庭胜出,为阴牝珠之主!」◇◇◇

大战之后,紧接着便是大宴。

绥平府的膳事房彷佛在擂台附近安插了细作,姚无义一宣布比剑的结果,偏厅里便已摆下筵席,金齑玉脍、翠釜犀箸,猩唇熊白、炙驼鲜鮓,食具菜肴无不是京中一品。

劫家的这座偏厅名曰「环堵轩」,四面均是镂空花墙,二十丈的方圆以内没有其他建物,只环厅开了一条小渠引水,渠畔值满香花。时近傍晚,轻风习习,拂过花丛水面,吹得满厅又凉又香,倍觉舒爽。众人分座坐定,便即落箸举杯,大快朵颐。

劫兆一路被簇拥过来,没机会与劫英、劫真说上话;眼神偶然交会,也是匆匆分错开来。劫英仍是不看他一眼,神色有些僵冷,三哥的表情却看不出喜怒,似有些山雨欲来的阴沈。

(我侥幸打赢常在风,三哥他……不欢喜了?)想想也是道理:劫家二公子、三公子联手,反被常在风打得大败,最最没用的劫老四却从常在风手里夺下了阴牝珠,传将出去,不知外头要说得多麽不堪。劫真纵使量大,与劫兆感情又深,但总不能要求他心无芥蒂——至少现在不能。看来等这事过了,少不得要向三哥赔赔罪了。

他与盈盈并肩饮食,总算抓到了一点什麽依凭,心头略宽,不觉一笑。

「贼兮兮的,笑什麽呢!」

岳盈盈瞪他一眼,随手挟了满箸鲜红色的兔肉,扔进他碗里。

那兔肉片得薄如绸纸,往沸滚的鲜汤里一涮,凝鲜定色、封锁美味,红艳艳的如晚霞一般,又叫「拨霞供」。涮这「拨霞供」的兔肉火锅,首重一个「沾」字诀,肉片入汤只能两翻,便即起锅,涮得不够兔肉红里透紫,入口略腥;涮过头了,薄肉片缩卷如陈年木耳,其色如酱,反而有些羶涩。

劫兆夹起嫩红的熟兔片,呵呵笑得有些呆傻,正要送进口里,岳盈盈杏眼圆睁,「啪!」一把拍下他的筷子。

「你傻啦?这也能吃!」她气呼呼地舀了黄酒、椒、桂皮、桔酱等调料,细细拌入酱碟,往劫兆面前一摔;见先前的兔肉已无热气,转头又涮了两片,一股脑儿扔进他碗里。「这麽大人了,连吃东西都不会!饿死你算啦!」宴后用完香汤,劫震命人撤去食桌,姚无义轻抚肚皮,心满意足的呼了口气,斜眼乜笑:「老劫,算算时辰也差不多啦。唤那蘼芜宫的女子武瑶姬出来,把阴牝珠交割妥适,咱家可得回宫去了。」劫震点头称是,望了劫真一眼。劫真起身出厅,低声吩咐几句,两名婢女低头领命,沿着回廊匆匆往内院去了。

众人闲聊一阵,忽见其中一名侍婢又匆匆奔回,脚步踉跄、面色惨白,一见劫真再也支持不住,嘤的一声跌入他怀里。劫真蹙眉道:「发生什麽事?」那侍婢嘴唇颤抖,正要凑近耳畔,劫真却微微让过,朗声道:「举座都是亲友,不必掩讳。」「是……是。」那侍婢定了定神,颤声道:「婢子方才到锦春院,去……去唤贵客前来。谁知连连叩门唤请,贵客都没有回应。婢子大胆,取了锁匙开门。却见……却见……」劫真变了脸色,急问:「却见什麽?武姑娘出事了麽?」年幼的侍婢缩着粉颈点点头,浑身簌簌发抖,弯翘的睫毛不住颤动,泪水涌入眼眶。「出了什麽事?」劫真用力摇着她,厅内所有的人都已来到门边,劫震护着姚无义排闼而出,面色无比凝重。

「她……她……」小婢子惊恐地睁大眼睛,茫然环视,忽地掩耳尖叫起来:

「她……她死了!她死掉了!」

◇◇◇

余晖遍洒锦春院。

琉璃屏风、垂帐锦榻……一切都蒙上一层淡淡的晕黄浮霭,美得一点也不真实。

武瑶姬——或者说是武瑶姬的屍体——就侧首趴卧在锦帐之中,腰背的曲线滑润如水,充满青春少女所独有的骄人弹性。她以手肘支撑着身体,两只白生生的小手紧揪着揉皱的锦被,彷佛不堪身后之人的恣意蹂躏,勾勒出一抹引人遐思的淫靡。

最可怕的是:那只原该贮有阴牝珠的细颈银瓶被砸得粉碎,细薄的破片在地上散成一圈,瓶中之物早已不翼而飞!

香艳的还不只如此。

武瑶姬仍是昨日所见的那身全黑装扮,下裳却掀过了沉低的细圆小腰,裳里的黑纱亵褌被褪到左膝下,裸露出白皙的雪臀,以及一条浑圆结实的右腿。两团紧致圆翘的臀瓣之间,夹着一只粉酥酥的杏色小鲍,蓬门微闭,张着蛤嘴似的两片嫩肉;明明甜熟欲裂,偏偏贲起的阴阜上光洁无毛,宛若幼女一般,令人血脉贲张。

她翘起圆臀,大腿却被大大的分开,不仅私处纤毫毕现,连小巧的菊门也一览无遗,没有半点深色的沈淀,也没有肉肠头似的突起,只是一圈淡杏色的细嫩绉褶,周围三两根黑亮微卷的细毛,掩缀在臀丘的阴影之间;与油润润的阴户,以及蛤瓣顶端那一点晶莹欲滴的肉芽相比,直是诱人以死的深幽。

冲入院里的男子们都看傻了眼,惊骇之中复觉无比香艳,也有暗里咽了口馋涎、满面赤红的。商九轻蹙着眉别过头,低声道:「姑娘勿看。此间……甚是不雅。」文琼妤却比她镇定得多,打量着伏在榻上的艳屍,温柔的眼中罕有地掠过一丝寒凛,神情颇有不豫。

岳盈盈却无法忍受这样的情形。

震惊过后,她见众人兀自呆望,忽然生出一把无名火来,随手扯落榻畔的纱帘欲掩,语带悲愤:「死者为大,各位都是武林中有头脸的人物,能不能稍稍尊重一名身故的女子?」劫兆回过神来,心想:「大嫂若知道这事,定然要伤心得紧了。」顿觉不忍,连忙上前帮忙。

「且慢!」苗撼天大袖一挥,厉声道:「府里有人暴毙,因由不明,岂能破坏现场?应速速报知京兆府衙,让派仵工相验。」他为人精明,江湖历练又深,屡次协助京兆府侦破大案,赢得「千里公道一肩挑」的美名,又有「布衣铁捕」之誉,虽然无门无派,近年却是声名鹊起,隐然与寰宇镖局等老字号分庭抗礼,引领风骚。

果然此话一出,方东起连说「不好」,皱眉道:「苗大侠此言差矣!绥平府是中京名爵,历受皇恩,岂可如平民布衣一般,到京兆府的公堂上调问审查?今日既有北司姚公公在场主持,又有金吾卫的曲都尉为证,苗大侠屡破奇案、誉满京城,不如借重阁下的过人之长,也免得惊动京兆府尹。」众人面面相觑,姚无义却听出了其中的关键,疏眉一挑,若有所思。

姚无义是内侍省的秉笔太监,内侍省设於皇城北边,故称「北司」,一向与被称为「南司」的中书省、门下省、尚书省等文官系统不合,双方明争暗斗,互有短长。南司三省之中,以中书省的权力最大,本朝虽未设宰相一职,然而一旦挂上「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头衔、於三省中行走,实际上就等於拥有宰相、监国般的大权,得以总理百官,成为国之首辅。

要拔擢进入中书省之前,通常会先调任京兆府,以求资历的完整——此例行之有年,已是京官铨叙里的不成文规矩。换言之,京兆府尹是「南司」权力核心的嫡系种子,也就是「北司」未来的强大政敌。

当今的京兆府尹曹承先是京官里的少壮派,进士科出身,四十二岁就做到了天子脚下的皇城府宰,三年来政绩尚称平稳,没出过什麽差错,中书省那批人一直想方想辙把他给弄进去,现在就只差一个表现的机会。

(如果亲北司的绥平爵府出了人命……事发当天,北司的要人竟也在现场,一旦牵连起来——)「罢了!事急从权。苗撼天!」姚无义冷冷挥手,面无表情:「听闻你很有些本事,还是揭过皇榜、领过御赏的,便教你着手调查,毋令枉纵。有什麽事情,由咱家来担待!」劫震张口欲言,姚无义却一摆手,转头吩咐:「曲大人!你将府里所有人等全都集中到院外去,没有我的命令,一个也不许走脱。另外加派人手,将本府内外团团围住,事情水落石出之前,谁都不许擅自出入;违者,杀无赦!」曲凤钊领命,派了两名随身的亲信小校去办。

劫家众人俱都色变,姚无义却冷笑不止,随处拣了张椅子坐下,劈哩啪啦的摇着扇子,搧得满襟都是火气。

苗撼天领了旨,腰带一束,大踏步来到榻前,见岳盈盈、劫兆手里还拎着纱帘,皱眉道:「两位请让一让,莫要碍着苗某办事。」伸手往武瑶姬身下掏去,一把攫住她的右乳,硕大饱满的乳球原被压得有些平扩,此时却从指缝挤溢出来,黑纱衫子绷得滑亮滑亮的,隐约透出衫下的紫绸抹胸与半截雪肌,显然乳上仍十分柔软有弹性。

岳盈盈气得胀红粉脸,怒道:「苗……你!这……这是干什麽?」苗撼天相应不理,恣意揉捏一阵,才朗声说:「死者气绝多时,屍身犹温,血气未散,肌肉十分柔软,这是因为在极短时间内死亡的缘故。致命伤必於要害,且一击中的,未伤及无谓的血脉,是以失血不多,屍身仍有弹性。」抽出手掌,指尖掌缘都沾着黏稠的半涸血渍。

他扶着武瑶姬的肩膀,微微翻起一侧,果然锦被上染有一小片血迹,左胸处一片湿黏,黑衫都凝在略微压扁变形的胸脯上,却看不清伤口所在。「死者受到致命创伤之后,就一直维持这个姿势,所以左胸瘀壅变形,也已经出现屍斑。」方东起忽然举手打断:「苗兄此说未免矛盾。若左胸已然僵硬并出现屍斑,何以又说屍身柔软,尚有弹性?」苗撼天稍停片刻,与其说是犹豫,不如说是卖关子。

「若屍身死后被不断搓揉,则搓揉处一时难以凝血,便能保持肌肉柔软。」劫兆一怔,登时醒悟。

「难道……凶手竟是在奸屍?」腹里酸涌,差点把方才吃下的酒宴全吐出来。

诸人面色发青,显然也都想到了同一处。苗撼天有些得意,随手撕开武瑶姬的衣衫,露出白生生的腰背。她的腰肢细圆,有着少女独有的腴润感,背脊微陷下一抹凹弧,更显曲线玲珑。

「死者的腰部与大腿……」说着把手伸到她胯下,掐着白嫩的腿根往外掰,湿漉漉的蜜壶就贴着他粗糙黝黑的手掌,晃动间抹了满手晶亮,拉出几络透明的液丝;光是看着,彷佛都能嗅到那股鱼鲜似的淡淡腥甜。「……十分柔软,与右乳一般,亦是死后频被摆动,鲜血不凝,才有这样的徵兆。」方东起皱眉道:「无论蘼芜宫的使者是生前或死后才受到侵犯,应已失去处子之身,我见她玉户黏闭,委实不像失贞的模样。」苗撼天闻言微笑,虎目乜斜:「怎麽方总镖头对处子颇有研究?」方东起神色不变,怡然道:「方某就事论事而已。提刑断案,岂能马虎?」苗撼天呵呵一笑,眼里却殊无笑意,伸出左手粗短的食、中二指,粗暴地拨开武瑶姬的玉户,两片杏桃般淡淡粉红的蛤肉被黝黑的指腹一衬,更显娇嫩。武瑶姬的阴户紧闭,便是掰开阴唇,洞口处仍是一团晶莹嫩脂,玉门不过一点指头大小的幽黑,恰恰迎着细长如半截小指的阴蒂,芽尖儿黏润胀红,勃昂地突出肉褶,可见死时极为动情。

苗撼天拨开玉户,右手中指在她股缝间滑动片刻,沾得满手液滑,指尖忽地没入肉缝里,周围被撑紧的粉色肉膜犹有弹性,紧圈着他粗大嶙峋的骨节,「噗」的一声挤出微带透明的浆水。

他缓缓将中指插到了底,食指、无名指恰好夹着肥嫩的阴唇,手背忽然上下一阵大耸,中指竟在她的膣里不住抠挖搅动,发出打浆般的唧唧巨响,水声润泽,极是淫靡,不仅在场的女子全羞红粉脸,连少壮些的男子们也颈面血赤,呼吸陡然浓重了起来。

苗撼天抽插片刻,将食指也一并塞入,窄小的阴户里插入两根手指,被撑得横扩变形,居然仍是束得浓浓密密,半点漏缝也无。

「连死后都这般紧润弹手,生前又该是何等美穴!此姝肉壁结实,当真……当真是青春尤物!」明知这样的念头对死者不敬,劫兆却不禁吞了口馋涎,暗自扼腕,裆中火热弯挺,隐隐发疼。

苗撼天插得尽兴了,将手指拔出,洞口那圈嫩薄的肉膜牢牢吸附,被拉得微翻出来。她膣里的淫水都给插得发稠起沫,又无新液润涌,啾啾有声地抽了满手白浆,指缝间还有些许乳饴般的黏稠小块,拔离洞口时「剥」的一声轻响,空气里顿时充满一股腥腥酸酸、如酪初腐般的异味。

「死者已非处女,方总镖头可看清了?」苗撼天直视着方东起,带着胜利者的姿态,沾满浆秽的右手有意无意的往旁边一挥,吓得岳盈盈侧身急闪,淫靡的微酸异臭扑鼻而来,岳盈盈又惊又怒,几欲晕倒。

「很是,很是!」劫兆伸手回护着她,故作恍然:「若像苗大侠这般玩弄,屍身怎能不长保弹性,紧致新鲜?想来凶手也不过是这样了。」苗撼天闻言色变,转头怒目而视,忽听「噗哧」一声,居然是姚无义笑了起来。

「苗撼天,你玩死女人倒挺有一手的,不过咱家可不是让你来搞这调调。」权倾朝野的秉笔太监轻轻剔着尖长的指甲,漫不经心的说:「人,是什麽时候死的?被什麽给弄死的?弄死人的,却又是哪个?——我只想知道这三个问题的答案,你若答不出,这事也就别办了。」苗撼天拭净双手,恭恭敬敬抱拳一揖:「公公三问,草民已知道头两个答案。至於第三个,则须倚仗曲大人方能解答。」他与京兆府尹曹承先是知交,曹承先曾公开称苗撼天为「我之明镜」,两人的关系不言而喻。不过苗撼天是老到的江湖人,惯看起落,官场更迭犹胜江湖,他可不介意在南、北司里都有能够照拂自己的人面。

「说。」

「启禀公公,死者肢体犹温,纵使考虑到死后受人淫辱的可能性,遇害时间仍在两个时辰以内,绝不可能超过午时,或许更接近未时。」(那就是在比剑夺珠的时候了。)

——凶手竟趁着四大世家齐聚一堂之际,悄悄闯入绥平府夺珠杀人!

房里一片静默,众人面色凝重,隐约嗅到一丝阴冷诡秘的森森鬼气。

「死者的致命伤在左胸。创口细窄,并且出血不多,显然凶器是以极快的速度刺入,同时未伤及心室连接的诸条大脉,直接贯穿其心,无比精准。凶手用的是剑,而且剑法极端高明,乃是草民平生仅见。」敢在六绝剑首、「神霄雷隐」劫震的眼皮子底下以剑杀人,若非魔门已经式微,这般荒谬绝伦、胆大妄为之举,恐怕也只有魔门中人才做得出。

姚无义点了点头。

「你说第三个问题须由曲大人协助,又是怎生协助法儿?」「敢问曲大人,绥平府中可有谁人失踪?从午时至今,可有外人潜入府里?」曲凤钊将劫家上下集合到锦春院里,劫真命管事侯盛取来簿册,一一对照清点,除了出外公干、例假返乡之外,共计两百七十九名,独缺一人未至。「三爷,门房吴六不见了。小人与金吾卫的军爷们里外俱已寻过,都没瞧见踪影。」侯盛面无表情的说着,彷佛照本宣科。

苗撼天蚕眉一轩:「这个吴六,可曾会武?是什麽来历?」劫真摇摇头。「我打小就识得吴六,他是京里人氏,家住在狮子桥边的碧鸡儿胡同。此人颇好酒贪杯,一点武功也不会,我与他家里的叔爷、妻儿都熟,决计不会是什麽可疑的人物。」苗撼天淡淡一笑,明显就是不信,忽又抱臂沉吟:「是了,下人只缺一个吴六,不知劫庄主家里人是不是也全都到了?」劫震脸色微变,定了定神,缓缓说道:「我长媳劫柔氏不在此间。我儿丧后,她独自一人住在内院的霜心居里,不用婢仆,潜心礼佛,曾立誓不见外人,还请姚公公与诸位大人见谅。」当年劫盛暴毙一事轰动武林,苗撼天曾亲来吊唁,自然不会不知。他右手抚青渣渣的下巴,鼻翼歙动,露出一副为难的神情,眼中却颇有陶然之意:「劫庄主说得很是。不过府里发生了这麽大的事,人人都难脱嫌疑,令媳既是……这个左道出身,还请出来一见。否则,谁能证明她的清白?」「我能。」

众人愕然回头,发话的竟是劫英。

她微微一笑,清了清嗓子,昂首道:「比剑中途,我心里惦记嫂嫂,曾经离开大厅片刻,到霜心居里陪她说了会儿话。这是附近几个院里的丫头都瞧见的。」锦春院是通往霜心居小湖的必经之路,劫真唤来两名在外院服侍打扫的侍女求证,都说曾见小姐打院门外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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